冬日的午后,阳光虽有些许的温暖,可触一触还有透骨的凉。冬以它的冷漠,裹挟着扫尽百花的艳影,留下一地斑驳的枯黄。我不由得拉起大衣的领口的拉链,蓦地,一颗蒲公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蹲下来细细地审视着那株蒲公英,叶子的边缘已露出萎黄的老态,但还是透着铁一般的绿。叶子们努力地向地面贴去,那是一种力量爆发前,手脚触地的姿势。也是呢,霜一次又一次的从天而降,树叶渐渐飞去,草茎慢慢垂下了头来。生命的红灯,已经在不远处,正一点点逼近着自己,那就是用尽全部的力,贴向地面,这就是蒲公英最聪明、最刚强、也最负责任的举动,他们明白,要想延续更久远,就不能把头昂着头颅,这样才能积蓄最真实的爱,尽可能的传递给儿女,
我的心不由得疼了一下,这多像我的母亲。
十年前就这个时间,因感冒喉咙发炎,发不出声音,买西药治疗不见好转。冬天阳阻不住东奔西跑的北风,正如我阻不住八十岁老母的脚步,她在老家的院子里,为我寻挖着蒲公英,她说经霜的蒲公英能消炎败火,让我熬汤喝下治治嗓子。
她半弓着腰,在衰草连片的枯黄里,神情专注的寻找那一小簇一小簇的绿,她时不时地弓下腰。那曾经丰腴饱满而今肉皮松弛的手,极其小心地翻捡着枯黄的草,似乎蒲公英长着脚,一不小心,受到了惊吓,就会跑掉似的。母亲的脚步,经失去了早年的利索,有一些蹒跚,那是一双怎样的脚啊!早些年为了让我们能正常的上学,为了一家人的温暖,为了让我们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她曾经不分白天夜晚,不惧严寒和冰霜,用那细小的针脚,为我们缝补衣服,做暖和的棉靴。
风,不时的掀起母亲的白发,就像掀动一团绒绒的洁白的蒲公英种子,她是想探寻那丝丝缕缕缕,藏着多少生活的艰辛?那就去问问太阳和月亮,几十年来晨昏默默相伴,它们如何把一个面如花,发如墨的纤纤女子,伴成了双眼昏花,头覆白雪的颤颤老妪!探寻那流走的时光里,浸着多少爱意的疲累?那就去问问星辰,岁月轮回,斗转星移,如何刻录下一个个儿女渐渐长大的足迹?还有母亲的血泪和汗滴。
随着时光的推移,她的儿女们乘着她那善良勤苦编织成爱的伞,找到了自己生根发芽的一片片天地。她的脚,不怎么好用了,移动缓慢,步履蹒跚。可她的心还是不断的牵挂我们,就像那天,风在楼下恣肆地吹,母亲在楼下寻挖蒲公英心中流淌的爱。
如今,母亲已九十多岁了,颈椎压迫神经,让她行动更为不便,只能在搀扶中坐在院子嗮太阳。我站在她的一侧,面对着一株蒲公英,蹲下下身子,看着泛黄的叶片,眼框就情不自禁地盈满了泪水。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沿着叶脉轻抚,觉得有一股暖流穿过周身。您知道吗,那细微的举动碰触了我心中柔软的角落,别样的心酸涌上心头,在痛惜的泪光中,我又看到你在阳光照彻下银发,透着铁一般刚强与坚毅,温暖我今生的每一刻。
一阵风吹来,蒲公英的叶子碰着了我的手指,散着阳光暖暖的爱意,如轻柔的爱抚,经久不衰。(汉滨区江北高中东校区 李典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