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妖魔鬼怪?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有的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在儿时我经常听大人讲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在生活中又有很多忌讳,比如夜晚吹口哨会召鬼;夜晚走路回头看后边会引鬼跟踪;路过坟墓时要用手在额头往上推擦提高火焰;人身上的血不能擦在树上,树长大后会成精缠人。所以我儿时相信世界上就是有妖魔鬼怪。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社会主义教育工作组进队, 当时我才十岁,基本记事。文化大革命的口号是:橫扫一切牛鬼蛇神。我不懂什么叫牛鬼蛇神。有一天财神庙学校开群众大会,批判一个地主分子。开会前把地主分子集中在操场角上,由民兵看守到。社教工作组的潘组长对社员进行动员,要求贫下中农敢于积极上台揭发地主分子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动员之后工作组长一声喝令:把地主分子押进会场。民兵把四个地主分子押送到主席台前,要他们分别交待反党反社会主义破坏集体生产的罪行。四人均不承认有这些罪行。组长让贫下中农积极分子上台揭发罪行。一个贫协积极分上台给了一王姓地主几耳光说:你这个不老实的坏东西,解放初的时侯,你说你让树精缠过的,是不是真的?地主低着头回答说:我是说过的。积极分子说:这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造谣破坏,妄想复辟。我听了很稀奇, 工作队员和群众也都感到稀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群众一齐吼道:老实交待,不老实交待打死你。地主分子吓得发抖,连说:我交待、我交待。他说:解放前的民国二十六年春天,我害了打摆子病,晚上我迷迷糊糊时侯,就有一个女的,身上长很多刺,来和我打亲做爱,还问我喜不喜欢她,我说不喜欢她就用剌扎我,我只有说喜欢,整得我整夜整夜不能睡觉。天快亮时公鸡一开叫,她无影无踪地走了。她隔几天又来,有时天天晚上来,把我整得脚都抬不起来,人瘦得变了五形。父母非常着急让我走远些躲起来。躲了三晚上女妖精还是找到了。此后女妖精更加疯狂地整我。有一天, 天气好出了太阳,屋里人叫我坐到院坝晒晒太阳。我发现对门沟口一棵棕树叶子哗哗地响,好象是吹大风,可是周围的树木纹丝不动,一点风都没有,叫人一看也好生奇怪。莫是棕树成精缠人。我的两个弟弟拿起刀就去砍棕树,棕树皮里面的树浆应该是白色的,但这棵棕树里面却是红的,好像血一样。确定这就是一棵成了精的棕树,于是把棕树砍倒锯成短截,把树墩连根挖起,倒上桐油烧成灰。从那以后妖精再没来过了,我的身体也慢漫恢复了。
本来是批斗地主分子大会,结果成了个故事会。工作组长一看没有达到批斗的目的,就大声吼道:这个地主分子顽固不化,坚持反动立场,宣传牛鬼蛇神,还气焰嚣张。组长举手高呼:贫下中农团结起来!群众跟着举起拳头呼口号:贫下中农团结起来!组长又呼:打倒地主分子的嚣张气焰!群众应呼口号的同时,上来几个年轻积极分子,把地主分子按倒在地拳打脚踢,地主分子唉哟嚎叫声不断。我们家虽然也是贫农,但不是积极分子,因为我父亲是生产队长, 社教中叫“四不清”干部,受整的对象。当时我是一个小孩, 从来没见过大人打大人,把我吓得发抖躲在妈妈的怀里。
这年冬天社教结束了,工作组的同志走了。我们的亲戚之间才敢互相走动,我有一个住在解放大队的表姑到我家来玩,晚上烤火时谝闲传,说起地主分子让树精缠了的事。表姑说:我就让妖精缠过的。我们全家都叫表姑说一下听听。表姑说:我那一年害了一场大病,人没得一点精神。每到天一黑人就糊涂了,家里人喊不答应,只听我咕咕叨叨说胡话。第二天清早鸡一叫鸣人又清醒了。家里人问我那么一回事?我开始不好意思说,实在没办法我才说:晚上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小伙子,长着瓜子脸尖下巴,蛮要亲嘴做那些事。家里知道我让妖精缠到了。开始请跳大神的给我治病,跳了三天也没赶走妖精,又请道士做法场也驱不了邪。到底是啥妖精也不知道?最后是给全院子的住户打招呼把鸡、猪、狗关好,等天黑我一糊涂,就在各个出院子的路上用筛子筛一层灰,第天清早好验脚印。果然在去屋后箩锵崖的路上发现狗脚印。都说我让毛狗(狐狸)精缠到了。说来也怪,自从验了脚印后妖精就不再来了。
表姑讲的亲身故事让我深信不疑世上确有精怪。后来我在思考:为什么文化大革命前经常听到妖精缠人的事, 文化大革命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自此再没听说妖精缠人的事了呢?参加工作后通过学习马克思、毛泽东的唯物主义, 我分析认为:一是所谓被妖精缠过的人,大都是大病或常年有病之中,身体极度虚弱,大脑容易出现幻觉,病人不理解这种幻觉就说成是妖精缠人。二是人们在口传中添盐加醋, 越传越神奇,越生动,就成了妖精缠人的传奇故事。三是有些人只有唯心主义思想,而没有唯物主义思想,不理解世界是唯物的客观存在。这大概是世界观改造和转变过程,从无知走向理智的过程。
(作者:石泉县公安局 任玉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