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就萌生过写写我的亲人们的想法。
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各种片段,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思路总是在断断续续中行进着,仿佛很远,又似乎很近……。
(一)外婆
外婆是一个缠着三寸金莲的小脚女人,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二十个年头了。
外婆家是我儿时的天堂,外婆则是天堂里那最慈祥的老人。外婆一生养育着七女两儿九个子女,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外公,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一个小脚女人是如何撑起一大家子人,把儿女养大成人的?!应该是经历过太多的不易和艰难!
外婆有众多的孙子和外孙。每个孙辈都觉得自己就是外婆最心疼的那个,长大成人后,很多年我都不明白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老人是如何做到这样的博爱!
外婆是慈祥的。小时候,每个星期天都会迫不及待的想往外婆家去,那时生活条件差,孩子们都是贪吃的,外婆家的房前屋后种满了果树,在果子成熟的季节里,那些孙儿们都是赖在外婆家一呆几天舍不得走。哪个孙儿们如果在家里受了委屈,也会借机跑到外婆面前哭诉。
外婆是公平的。有哪个孙子、外孙在果子成熟的季节没能及时到外婆家,外婆总是要反复叮咛舅舅舅娘“把那一枝桠上的果子再续上一段时间”。不光是在果子成熟的季节,冬天里,坐在外婆家的火塘边,烤着柴火,外婆总是变戏法一般给孙儿们拿出烤红薯、洋芋、玉米花、红苕干……,一大堆的孙儿们围坐在她的周围,火光映着一脸幸福。
记忆中的外婆头上一年四季缠着黑色头巾,那是她们那个年代所有缠足小脚女人的“标配”。黑色的头巾有两米多长,在头上一圈一圈的绕着。外婆每天早上总是坐在门槛上,一丝不苟的梳理着她的头发,挽成小簪,然后仔细的缠着黑色头巾,那个时候的外婆我们是不敢打扰的,都乖乖的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她的那份宁静。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如同外婆慈爱的手……。
病重中的外婆让人心痛,那种刺彻心扉的痛……
到现在我都害怕回忆起重病中时外婆的样子!每次和妈妈去看她的时候,骨瘦如柴的她艰难地吞下食物,那是对生的眷念,对亲人的不舍……,每次我都会忍不住悄悄地跑到屋外痛哭一场,让泪水尽情的肆虐!尽管如此,每当儿孙们去看望她时,外婆依然坚强的笑着、看着,直到生命最后时刻。
外婆过世时我前所未有的害怕,我甚至不敢往装她的棺木旁去,我把这种感觉给舅舅舅娘说了,他们说,那是因为我和外婆的感情太深,越亲的人越会感到害怕。
在梦中,经常会梦到外婆……
(二)大姑
大姑走得很突然。
所有的亲人都没想到,大姑的过世和她在生时的的性格一样,走得那么利落,那么匆忙,生怕给子女们找一丁点的麻烦。
大姑是一名教师,讲话很有条理,记忆力也很好。很多的时候我们姊妹都喜欢听大姑讲老一辈的故事,只可惜,我的记忆总是很零星,好多事都在渐渐地被遗忘。
大姑姊妹五个,她为老大,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她们的母亲我的奶奶每到开学季都会求爹爹告奶奶的四处借学费,找生产队的队长说尽好话。大姑和父亲、二叔、幺叔竟然都念到高中毕业,在那个年代是多么不易的事情!只有最小的姑姑不爱读书上完小学就再不愿踏入学堂了。
听大姑讲,家里那时是极其的贫穷,作为家里的老大,大姑又是极其努力和懂事的。高中毕业后,大姑到一个偏远的小村当了一名教师,现在看来距家并不是很远,在那个交通基本靠两条腿的年代,却要走上整整的一天。工资领到后也是全部补贴了家里,或给瞎眼的祖奶奶买点好吃的悄悄地放在床头,或给读书的弟妹买上一枝心爱的笔。
在我看来,大姑和大姑父的感情并不是很好,磕磕碰碰、争争吵吵一辈子。在大姑过世的前几年,大姑同我和姐姐聊天时曾说过“你姑父如果过世了,我是不会流一滴眼泪的”,没想到一语成谶,大姑走在了大姑父前面,她真没有机会流泪了,后来回想起大姑说的这些话,总是唏嘘无语。
大姑身体一直很好,直到离世前的几个月精神依然硬朗。我们都没想到,死神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在住院短短的几个月,病痛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大姑离世后,表哥表姐们整理她的遗物时才知道大姑其实早已知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一辈子教书育人的她给子女们写下了遗言,对自己的后事做了安排,在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不舍得中匆匆离去……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天堂?如果有,我想我的大姑应该是在天堂里……
(三)二叔
二叔又住院了。
一年里二叔至少有八个月的时间是要在医院里度过的。
那天,回家刚巧碰上二叔又要到县城医院住院,临上车前,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二叔在儿女们的搀扶下从屋里走出来,面无血色,一张脸几乎只有巴掌宽,看得人心碎,向来坚强的父亲悄悄地抹着眼泪塞给二叔几百块钱,那一刻,我体会到啥叫血浓于水!这十几年来,二叔就这样反复往返与家和医院之间,看似脆弱的生命却顽强得让人惊叹!
听父亲说,二叔年轻时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因为有文化、表现好在部队一呆就是八年。造化弄人!也就是这八年把二叔的一生都耽搁了,和他一同出去当兵的早他回来的老乡都被安排了工作,而他却因为在部队呆的时间太长,退伍回家没有政策,后半生只好和土地打交道了。
二叔唯一的爱好就是钓鱼。不知道是生活的重担还是埋怨命运的不公,二叔与外界几乎没有太多的接触,沉默寡言的性格和弱不禁风的身体让外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在二叔身体还尚可的时候他也会拿着鱼竿在河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时候,收获也还是颇丰。也许,在鱼儿上钩的那一刻,我想他也会是快乐的。
喜静的二叔通常坐在椅子上一呆就是大半天,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一次听说几个调皮的孩子在他周围打闹嬉戏,他无力制止,待那几个孩子跑到他身边时他用杯子里的温水泼向几个顽童,听说这个事后,我也不禁哑然失笑,同时也有几分莫名的悲楚。
二叔的身体每况愈下,这几年往返于医院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密了,好在我的堂兄和堂妹们都算是极为孝顺,长期奔波于家和医院之间没有半点微词。
亲情如水!我的亲人们都是凡人,尽管普通平淡,但我对他们的感情只有起点,没有终点……
愿我的亲人们一切安好!(高桥派出所 刘晓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