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岚皋县公安局治安大队长张本树记事

初夏时节，当记者来到巴山深处的岚皋，与“传奇英雄”张本树面对面时，没想到，一年前被确诊为“血癌”的张本树，那掉光了的头发，又奇迹般地乌黑浓密起来。正在恢复性治疗的张本树深情地说：“如果不是党和政府的关心，人民群众的爱护，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尽管此前关于张本树的报道已经不少，尽管数天的采访笔记已经很厚，但和他越深入地接触，越感到他的精神世界是那样的深厚和丰富。

　　 责任——群众就是丢了只羊，也要千方百计把案破了

　　责任，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为分内应做的事情。
　　张本树对“责任”一词的理解是，群众就是丢只羊，也要千方百计把案破了。
　　今年45岁的张本树是1994年10月从横溪乡党委书记的任上调到当时社会治安混乱的官元乡当派出所所长的。
　　他履职派出所所长不久，大河村村民肖世勤就找上了门，哭诉妻子和一8岁男孩被人拐卖到四川万源市大竹乡柏树村长达5年，请求所里帮他找回来。
　　面对眼泪巴巴，妻离子散的肖世勤，张本树二话没说，在所里借了400多元路费，带着民警翻越巴山，赶赴四川万源市，好不容易找到了肖世勤的妻儿。
　　正当张本树和民警带着肖世勤的妻子、孩子出村时，30多个当地村民，手持各种农具，气势汹汹地向他们冲来。危急时刻，张本树临危不乱，对民警说：“你们带着他们先走，我留下来对付。”只听一些人大喊：“今天你们要把人带走，就别想出这个村。”
　　身高只有1.65米的张本树站在嘈杂的人群中冷静地说：“我是来自陕西的人民警察，拐卖人口是违法的，你们今天这个做法也是违法的。如果你们的妻子儿女被拐卖了，会是啥心情？”看到这个瘦小的警察说得在理，骚动不安的人群渐渐散去。
　　说起张本树，肖世勤至今感念不已。他说：“那天，要不是张所长挺身而出，我们家现在还不知是个啥样子。”
　　在张本树的天平上，大案、小案在他心中的分量是一样的。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他深知丢一只鸡，丢一只羊，丢一头牛，对山区的老百姓来说都是吃不下、睡不着的“大案”。
　　2001年7月，佐龙镇正沟村村民陈帮才家里的山羊被盗，价值3000多元，此案属刑事案件，派出所的职责不是主办只是配合。刑警队勘察了现场后，因为另有大案，也没顾得上这个案子。当时在佐龙派出所主持工作的张本树却放不下此事。他带上所里的人花了3天时间，走了3个乡镇，跑了150多公里，终于在小道乡的双喜村找到了被盗的山羊。犯罪嫌疑人张世富被抓住后，还供出了与他人偷耕牛的事。没想到，一起小小的山羊被盗案又牵出了5起盗羊、盗牛案，为被盗村民追回耕牛1头，山羊21只。
　　有人不解地问张本树，这么小的案子费那劲干啥？他说，我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大事，我就想实实在在为群众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很多农民都是靠扶贫款买羊、买牛，有的就靠一头牛，几只羊活命，家里缴的各种税，娃子上学，都是几只羊顶着。虽然偷鸡摸狗是小案子，但只要农民报案，我都要去查。如果案子不破，我心里就难受。
　　做不了大事，但也不说大话的张本树，凭着对“人民警察”四个字最朴素的理解和作为，为群众长年累月破那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做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经过岁月的慢慢洗礼和沉淀，在老百姓心中渐渐铸就成一块沉甸甸的丰碑。
　　十年来，张本树累计破获各类案件1260件，调解各类纠纷980起，为国家、集体、个人挽回各类经济损失300余万元，被当地老百姓视为离不开的“保护神”。

　　 胆识——就是把命搭上，也要为死难农民兄弟讨回公道

　　胆识，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为胆量和见识。
　　采访张本树，我们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他是一个有胆有识的英雄。震惊全国的山西繁峙矿难的黑幕，就是张本树冒着生命危险揭露的，因此“一战成名”，成为老百姓心中的一位铁血英雄。
　　2002年6月22日，山西繁峙县发生一起特大瓦斯爆炸事故。黑心的矿主为隐瞒真相，竟残忍地焚尸灭迹，买通个别媒体，对外宣称只有2死4伤。岚皋县委、县政府获悉矿难中仅岚皋籍农民工就有20多人死亡。为了全面了解事情真相，县上当即指派张本树和其他两名民警赶往事发地，调查处理善后事宜。
　　到达繁峙县沙河镇义兴寨金矿，20多名遇难矿工家属泣不成声地对张本树说：“你们可要替我们作主呀，不能让他们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看着一个个悲痛欲绝的农民工家属，张本树十分难受，他暗下决心，就是把命搭上，也要为死难农民兄弟讨回公道。黄土不能埋冤魂。
　　揭开事情真相，找到遇难民工的尸体就成了关键。可是要在方圆几十公里，沟壑纵横，人烟稀少的黄土高原上找尸体，如同大海里捞针一样。这时，一位农民工家属对张本树说，前几天夜里，在乘车下山的路上，看到矿上的包工头在中途下车，在一个山沟沟里捣鼓了好长一段时间。
　　有着丰富侦查经验的张本树断定，那可能是矿主抛尸灭迹的地方。他们找到一位当地人做向导，并联系了专程采访矿难的媒体记者一同到周围的山沟里去找。
　　北方的酷暑，干燥而又闷热。连日的奔波，再加上酷热、饥饿、焦急、悲愤，使张本树流鼻血的老毛病又犯了，殷红的鲜血顺着鼻子不停地流着。大家劝他：“老张，别急，先休息休息再找。”可张本树哪有心情休息，他掏出纸，捏成一个纸团往鼻孔里一塞，擦干血迹，挥挥手：“走……”
　　当天下午1点多，在距矿难现场10余公里外的柏家乡一个山沟里，张本树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块被翻动过的土堆，大家立即跳下了车，用双手刨开那块土堆，还没翻几下，几块烧焦的尸骨残骸和尚未烧尽的衣物碎片就露了出来，一位同行的民工家属立刻辨认出有亲属的遗物。紧接着，在附近的沟岔中，他们又找到8具被草草掩埋的尸体。看着一具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在场的人们一个个满含泪水。张本树的脸都气青了。
　　就在他们拍完照片，搜集完所有证据准备离开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不知不觉中，身边呼啦啦地围过来30多个身份不明、手持铁器的彪形大汉。好心的向导吓得面色铁青，发颤地对张本树说：“你们快走吧，矿主是这里的黑帮老大，手下人多，还有枪。”此时，凶狠的歹徒一步步向前逼来。
　　身着警服的张本树，整整衣帽，大声地说：“我是人民警察，看谁敢乱动。”一听是警察，那伙歹徒有些胆怯，不敢贸然上前。
　　张本树趁机一边拨打“110”求援，一边悄悄地将记者拍下来的证据藏在自己身上。
　　在与这伙歹徒紧张对峙了近5个小时后，当地民警赶到现场，将他们安全带离。
　　这时，有人就劝张本树就此罢手，可他却说：“这离我们所掌握的死亡人数还有一定差距，必须全部找到才行。”过了几天，两个彪形大汉突然闯进了他们住的旅馆，随手一扬，扔过几沓厚厚的钱，冷冷地说：“这里的事我们已经摆平了，识相的话就赶快回去，这三万块钱就权当你们的辛苦费。如果再敢多事，当心走不出繁峙。”面对赤裸裸的威逼利诱，张本树一字一句地告诉对方：“事情不查清，民工的赔偿不落实，我们决不会离开。”来人见状，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你们等着瞧！”说完扬长而去。
　　为了安全起见，张本树等人迅速转移了住处。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他们先后又在附近找到了27具尸体。没想到这起死亡37人的惊天矿难，竟是张本树和他的战友一一查找核对出来的。张本树也因此“一战成名”。
　　事后，死者亲属含着热泪，点着鞭炮，拿着锦旗，并自发凑了2万元钱来到岚皋县公安局，要为张本树等人请功、谢恩，张本树却说：“鞭炮我愿听，锦旗我愿接，钱不能拿。”
　　回忆起当时情景，张本树说：“现在想来还有点后怕。但是当你穿着一身警服，站在一群悲惨兮兮的遇难矿工亲属面前，那种怕就瞬间消失了。”
　　有谁能想到，正当张本树带领大家全力寻找遇难矿工的尸体时，家里连连打来电话，告诉他父亲已经不行了，临走前想看一眼儿子。张本树强压悲痛，抹着泪水依然向前走去。
　　张本树的家乡在距县城70多公里的官元镇二郎坪村。事后，他回到家乡，跪在父亲坟前，整整哭了三个小时。那种感情，那种遗憾，那种愧疚，也许只有张本树自己知道。

　　 清廉——拿了别人的钱财，就把人民警察的形象糟蹋了

　　清廉，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为清白而不损公肥私。
　　一个县公安局的治安大队长，在常人眼中，威风，有权，不得了。当真正走进张本树家，了解了张本树的真实生活，如果还用常人眼光看这个治安大队长，你就会汗颜。
　　这就是张本树的家。
　　一幢简易楼的三层，50多个平方米，没有经过任何装修，衣服杂物将几个房子堆得满满的，使光线本来就很差的房子显得更阴暗。房子太小，厨房和卫生间被设在了走廊上。家里的25英寸彩电，还是靠爱人王锡芝下岗前分得的一点钱买的。日光灯和吊扇是前任房主留下的，家里惟一像样的电器就是一台新冰箱。
　　坐在张本树简陋的家中，他说：“如果心‘黑’一点，‘贪’一点，一个宝贝女儿就不会负债上学，老婆就不会上街去卖菜。你要当官，要当好人民警察，就不能只想着发财，拿了别人的钱财，就把人民警察的形象糟蹋了。”
　　说起父亲，女儿张媚说：“我以前还以为爸爸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家里有钱，怕露富，所以总住不好的房子，不添时髦的家具，不给我妈和我买新衣服。直到我上安康第二师范学校时，每年学费四五千元，家里钱不够了，贷了3000元款，我才知道家里真没钱。”
　　2003年7月，张媚毕业了，此时，张本树刚刚提升为治安大队长。小小的张媚以为靠爸爸的权力，完全可以找份好工作。没想到，张本树不仅不托人找关系，反而对女儿说：“大中专毕业的学生，又不是你一个人，等县上公开招考的时候，你凭本事去考吧。”后来，还是县教育局一位好心的阿姨联系，张媚才去了离家70多公里外的大道河镇月池中心小学代课，每月工资只有250元。
　　一年间，张媚除寒暑假外，几乎就不回家，因为大道河镇离县城太远，要倒两次班车，坐一次渡轮，再坐摩托车才能到学校，来回一两天不说，路费就要近60元。张媚一个月才挣250块钱，不是不想回，不是不想爸爸妈妈，她是回不起呀。
　　张本树习惯叫女儿媚儿，媚儿是他心中的一盏灯。他说：“不是我不爱媚儿，不想媚儿，为了省钱，还债，我只能将爱女之情，想女之心，埋在心里。其实，每当夜深人静时，想到一个不满20岁的姑娘远在百里之外的一个乡村小学，心里能好受吗？”
　　1998年，张本树的妻子王锡芝就下岗了，到现在也没钱交养老金。失去工作后，王锡芝先后找了居委会和民政局，还托了关系，才批了每个月70元的低保，结果只拿了三个月就被取消了。王锡芝让张本树去找人疏通疏通，张本树却说：“我大小还是个领导，你说，这不是难为人家吗？”
　　2001年，岚皋县城开始开办以麻将、象棋等娱乐活动为主的老年活动中心，王锡芝跟张本树提出，自己也想开办一个。张本树却一口拒绝：“我就是管这片的，如果你开了，你说我是管好，还是不管好？”气得妻子只抹眼泪。
　　张本树每月只有1300多元的收入，妻子下岗，女儿又小，还有欠债，老家还有82岁的老母，靠这点收入维系一个家庭，的确太难了。其实，只要张本树手稍微动一动，捞钱的机会就太多了。
　　岚皋地处巴山深处，矿产资源丰富，开矿的老板很多。手握民爆物品审批大权的治安大队长张本树自然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一些矿老板直接就给张本树提出：“张队长，平时你把兄弟管松点，这个矿我让你入干股。”有的甚至提出：“老张，给你一个矿洞，自个儿找人开，你就会金钱滚滚。”张本树却说：“我把钱收了，我把洞开了，我也就完了。”
　　有人对此困惑不解：“老张，你咋是个‘老实坨子’，送上门来的发财机会你都不要。”有人不解地猜测：“他是想给自己捞点政治资本，想往局长的位置上爬吧。”
　　其实这些人都错了。2001年，张本树任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副队长时，大队教导员职务正好空缺，张本树极有可能补缺。令人想不到的是，在这关键火候，他却主动提出到群众意见最大的、离县城27公里的佐龙派出所工作。
　　面对各种不理解，张本树有着自己的做人准则。他说：“当知道自己得了血癌这个重病时，看到清贫的家，憔悴的妻，瘦小的女，我也曾后悔过。如果此前，收上几笔钱，就是走了，妻子女儿也能过得好一点。但一想想父亲在我走上工作岗位前的‘三戒’：戒贪、戒色、戒赌。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对我的叮嘱：端千家杯，说万家话，一定要为老百姓做事说话。又想想深山老林里的那些农民兄弟，想想那些下岗工人，我猛然觉得，自己比他们过得好多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再怎么干，都是应该的。”
　　这就是张本树，一个至爱无垠，大爱无痕的优秀人民警察。
（本报记者 冀平 王罡）